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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潤庭 — 我,依然是我

採訪、撰文:陳曉盈 ╱ 攝影:Knight ╱ 部分相片由被訪者提供

「小時候看電影《烈火戰車》後,我就愛上了電單車,加上舅父是交通警,看到他駕駛電單車就覺得很有型。因此我一到18歲就考電單車牌,之後拿着P牌做食肆電單車送貨員。」


阿庭因車禍未能往內地參加小型電單車比賽,因此朋友們特意訂製一個獎杯給他,鼓勵他早日康復。

23歲活潑好動的伍潤庭(阿庭)愛上電單車20年,可惜一場交通意外令他傷痕纍纍,留院5個月,自此不能當鐵騎士。他失去了車禍當日的所有記憶,也因車禍導致身體不同程度的受損,但他並沒忘記自己的本性,繼續做身邊人的開心果。「即使哭着面對意外和傷勢,都改變不到結果。所以我笑着面對,開心度過每一天,甚至將歡樂帶給他人。我,依然是那個貪玩、好動的我!」


九死一生的殘餘記憶

2017年7月25日早上近11時,阿庭如常駕駛電單車上班。行駛至薄扶林道近蒲飛路交界時,一輛私家車突然違例右轉撞向阿庭,令電單車盡毀。阿庭被拋彈落地,重傷昏迷,左腳大腿骨及右腳小腿骨嚴重骨折,骨頭插穿皮膚外露;大動脈血管撕裂,導致肺腔積血;腸臟及盆骨亦撞至碎裂。剛好有東區醫院護士及堅尼地城消防局消防員途經車禍現場,即時為阿庭急救。


因為電單車,令阿庭認識不分國籍的朋友。

10分鐘後,阿庭被送到瑪麗醫院急症室。當時阿庭的情況非常危急,一度出現休克,醫生評估阿庭九成機會會死亡,等不及送往手術室接受手術。醫院緊急創傷醫護團隊首次在急症室進行跨部門手術,骨科、內科、麻醉科等二十多位醫護人員在手術設備不足的情況下,憑經驗徒手為阿庭進行開放式骨折固定手術,將一個需時2至3小時的手術,以15分鐘極速完成。隨後阿庭被送往手術室進行血管、胸肺科、骨科等手術。在整個手術過程中,阿庭接受了40包輸血血包,等同全身換血3次,加上手術期間心跳停頓了數分鐘,即使醒後都會影響大腦,醫生對他的情況並不樂觀。

二十多位醫護人員並沒有放棄,爭分奪秒的為阿庭搶救了9小時,他亦跨過死亡邊緣,翌日甦醒。「當我醒後,看到陌生的天花板,以為自己在發夢。之後發現身上插了很多喉管,就用力拔走,很想離開。突然一班醫護人員跑上來阻止,告訴我因為撞車要在深切治療部留醫。」阿庭表示,至今仍記不起事發當日的所有事,就連早上在家出門上班的片段都忘記了,但依稀記得曾在迷迷糊糊時聽到媽媽的呼喊,自己亦嘗試很用力睜開眼找媽媽,但並不成功。

阿庭傷勢嚴重,在深切治療部留醫一個月。因他全身換血,導致腎功能負荷過重,需洗腎半個月。同時,他亦要做多個手術,處理不同的骨折、撕裂等等。「在這一個月時間內,我不斷進出手術室,大概做了6至7次手術,但我都不太記得是甚麼手術,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,很多時都是家人告訴我,我才知自己剛剛洗完腎或做完手術。」


當時只有17歲的阿庭參觀「2011香港電單車節」,接觸來自世界各地的電單車。

忘不了百厭本性

雖然迷迷糊糊,身體多個部位有巨大痛楚,需要不斷用嗎啡止痛,但在醫護人員的悉心照顧下,令阿庭康復進度良好。「每個醫護人員都對我好好,不斷鼓勵及支持我,大家都成了朋友。自意外後在深切治療部甦醒的一刻,我就覺得自己好安全,相信自己會康復,從沒想過自己會突然離開人世。」阿庭漸漸變得精神,也回復那百厭的本性,為各人帶來歡樂。「記得有一次醒後,護士問我叫甚麼名字,我回答:『我是唐伯虎!』令一班醫護人員發笑。」每一個醫護人員都對阿庭印象深刻,不單是他那九死一生的頑強生命力,還有他面對嚴重創傷後,仍可積極樂觀面對。

「很多人說我很堅強,但我覺得不是,我只是用我的方法見步行步、有關過關。」阿庭所指的「方法」,就是他的樂觀性格。阿庭雙腳的傷口太大,普通縫針都不能將傷口癒合,因此要用一些像釘書釘將傷口縫合。「在骨科留醫後期,腳傷已癒合,需要拆釘。拆釘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在病床上進行的,當時我很驚,亦都很痛,但我只可緊緊攬着枕頭,高聲唱歌紓緩情緒及痛楚。」阿庭的樂觀、活力,不但感染了醫護人員,也感染了其他病人。


阿庭在麥理浩復康院認識Raymond(左)和阿善(右),他們其中一個娛樂就是扮火車。

「我們剛認識他時覺得他很文靜,誰知原來他這麼好動。」Raymond和阿善是阿庭在麥理浩復康院留醫時認識的病友。他們會一起坐着輪椅到醫院不同地方走走:上天台吹吹風,談天說地;到醫院餐廳飲飲食食,閒話家常;甚至在走廊做一些百厭頑皮的事 — 扮火車。因Raymond是坐電動輪椅的,所以他們會以Raymond為火車頭,而阿善及阿庭就會尾隨作車卡,雙手拉着前面輪椅的手柄,一卡連一卡,在走廊上奔馳。

輪椅可用來玩樂以外,亦讓阿庭有深一層的體會。阿庭表示,以前幫別人拉門、按電梯掣等等都覺得只是舉手之勞,但當自己坐輪椅後,别人對他的舉手之勞其實是一大幫助。以前他會向人說聲謝謝,現在是衷心感謝。「哪怕是微不足道,但每人做多一點點,都會幫到很多人。與此同時,這次意外是我的一大經歷。雖然受重傷,從此也不能駕駛電單車,但可以認識到一班好醫護人員、新朋友,更感受到身邊人對我的愛和關懷。」


阿庭熱愛電單車,不時會載女朋友遊電單車河。


毋忘對身邊人的承諾

「直至現在,媽媽和女朋友回想起我發生車禍時,都會忍不住哭。往日已覺得她們很痛錫我,現在簡直是『錫到燶』。」阿庭表示,她們倆人在他住院初期每天都在醫院陪他做手術、洗腎,現在每天收工後就會趕過來醫院探望他,帶飯給他吃。這幾個月來,她們一直陪伴着阿庭,從沒間斷。「有一次和媽媽談天,我跟她說出院康復後請她去日本旅行,輕鬆一會,但她說不用,叫我留錢旁身。之後我再跟她說:『讓我做一次孝順仔,好嗎?』媽媽就哭成淚人了。」阿庭已答應媽媽以後都不駕駛電單車,好友阿添亦特意變賣電單車,怕阿庭出院後會心癮起偷偷開車,更坐言起行陪他從此不再駕駛電單車。「雖然我不能再駕駛電單車,但也想繼續做司機,繼續開車。因此出院後會與阿添夾錢買私家車,一方面讓我轉行做私家車司機,亦可繼續和舊時一樣,與家人和一班朋友遊車河,食宵夜。」

在阿庭留院期間,正是阿添結婚的大喜日子。因此阿庭向醫院請假兩日,忍着傷口的痛楚,繼續做兄弟出席阿添的婚宴,與大家齊齊整整,歡歡喜喜地見證阿添的人生新階段。「原先我是負責開車接送一對新人的,可惜現在坐着輪椅甚麼都幫不到,只可看着其他兄弟頻頻撲撲地幫忙,心裡有點過意不去。」


阿庭坐着輪椅做阿添結婚兄弟之一。

婚宴後,阿庭的女朋友推着他由灣仔去銅鑼灣與家人食飯聚會。阿庭表示,從沒想過坐着輪椅外出是這麼辛苦的,體會到輪椅人士的困難。「正常我們不會覺得路面凹凸不平,也不會發現暗斜位。但當坐着輪椅時,發現路面情況很差,加上街上人頭湧湧,總會被人用另類目光望着。女朋友推着我非常辛苦,不時要倒頭推才可上落行人路,原先短短15分鐘的路程就用了1小時,真的是辛苦了她。」

阿庭雖然死裡逃生,但身體仍有多處需要永久用支架及螺絲固定,未來仍需要接受十字韌帶手術,康復路途十分漫長。但媽媽和女朋友的勞心勞力、朋友的兄弟情,是對阿庭的一大康復動力。現時,他已能初步用拐杖行路及上落樓梯,醫生表示他能復元八成左右。「我曾經想過,我這麼喜歡蹦蹦跳跳,這兩成能力會不會就是指『跑』和『跳』呢?」阿庭就是這樣,在逆境中總為人帶來歡笑,忘不了他的本性,也安慰了每一個關心他的人。


阿庭感激媽媽這段時間對他的照顧,承諾以後不再駕駛電單車,盡早康復,繼續照顧媽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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