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展緯 — 放咗工 撐未放工！
採訪、撰文：陳曉盈 ╱ 攝影：Mak Mak
「在日常生活中，我會觀察到社會上發生不同的事，當中發現很多被隱藏的荒謬，成為我『行動』的動力。」藝術家程展緯多年來推動了不同勞工權益運動，更曾任職保安員、清潔工、收銀員等等，以卧底身分了解行業運作和員工的辛酸，繼而推行更「貼地」的勞工權益運動。「我們都是打工仔，自己收工後，仍有好多人未收工，應該將心比己，互相尊重。」
程展緯指出，勞工處在僱主刊登職位空缺時，往往只着重薪金和工時，忽略職場健康及權益。
清潔工的「野外求生」
在大埔寶湖花園一帶的垃圾桶上，煙灰缸內都有一個錫紙兜，內裡載滿了煙頭和垃圾。清潔工只要抽出錫紙兜，就能輕易清理那個原先鑲嵌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。這個小小的裝置，是藝術家程展緯所推廣的。「這是富善邨一位清潔婆婆的發明，是很聰明的做法。因此我嘗試將它用於其他地區的垃圾桶上。」程展緯表示，當初直接將錫紙兜放在煙灰缸內，但發現很快就被清潔工拋掉。於是，他拿着錫紙兜，與清潔工傾談，了解他們的工作需要。「一個好的設計不單在於外觀，更要讓使用者能參與其中，清潔工們是有權利爭取與反對的。」
為求了解更多清潔工的日常工作，程展緯應徵了清潔工一職。「當我一穿上清潔工制服，就覺得自己在社會隱形，不被尊重。」以他負責的清潔路段為例，垃圾站與工作起點有15分鐘步行距離，工作範圍沿途並無飲水設施、廁所，若有需要時則要推着垃圾車回站。另外，垃圾桶的設計亦完全不顧及清潔工的使用。當清潔工清理垃圾桶時，需要將垃圾桶的外殼抬起，倒出煙灰缸內的煙頭，再將垃圾袋內的垃圾倒出，繼而重用垃圾袋。每位清潔工負責二十多個垃圾桶，每天清理三至四次，每日就要舉起那個巨型超重的垃圾桶過百次，很易受傷。清潔工務求令工作順利和減低受傷機會，會自製掃把、垃圾鏟、錫紙煙灰兜，以至墊高垃圾桶底部減低垃圾桶容量等等。程展緯表示，政府設計垃圾桶時，根本沒有徵詢前線清潔工的意見，他們只可用自己的方法「野外求生」。「我們在搭車時，會讓座給長者，但為何出到社區，最粗重的清潔工作又會交給他們做呢？這是一個很值得我們反思的問題。」
只需倒出錫紙兜內的煙頭，不用再將整個垃圾桶外殼抽起反轉。
請給保安員、收銀員椅子運動
程展緯由藝術走向爭取勞工權益，源於2007年時，他留意到藝術館的保安員很疲倦，經瞭解後得知保安員一直都沒有櫈坐，每天要站立八小時。於是他發起「請給保安員椅子運動」，更自行應徵做保安員，設身處地了解保安員的工作，希望僱主能為保安員添加一張櫈，免除他們長期站立之苦。經過一年時間，程展緯終於能為藝術館保安員爭取到櫈子，其餘康文署博物館亦相繼落實措施，還保安員一份尊嚴。
經過多年來「請給保安員椅子運動」，已經有不少公司為保安員增添櫈子，可惜仍有公司態度強硬。「要社會制度改變，先要政府制度改革，而最接近行政立法的地方就是立法會。於是，我在2016年為立法會保安員爭取櫈子。」成功爭取後，多個政府部門亦陸續為保安員增添櫈，顯示「請給保安員椅子運動」略有成效。程展緯表示，運動在政府保安界有迴響，因為保安員沒有想過有人會為給他們一張櫈而發聲。他們不是社會上最基層、最需要幫助的人，因此很少被關顧，也很怕被關注後再被遺忘。
因外判公司所提供的清潔工具既不足又質素差，因此清潔工會自製掃把、垃圾鏟等，並存放在天橋下的空間。
十年來，「請給保安員椅子運動」沒有停下來，運動亦為收銀員爭取櫈子。運動主要向大型連鎖店爭取，一方面有針對性，較易引起社會和傳媒關注，另一方面可以有更多勞工受惠，成效較顯著。程展緯先後向百佳、惠康、屈臣氏、萬寧等多間大型連鎖店爭取收銀櫈，亦曾在便利店做「卧底」店員，投訴自己公司，更曾為台北桃園機場某免稅店的店員成功爭取收銀櫈。
程展緯表示，每個人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關注勞工權益，例如增加一張櫈。
程展緯指出，勞工處早在十多年前已向僱主提供指引，要求為收銀員工作時提供一張櫈，避免長期站立而勞損，但從來沒有僱主主動跟隨，政府亦沒有作出任何宣傳。他向勞工處爭取多時，終於在今年年初成功推動勞工處改革，正式檢控沒有提供櫈予員工的僱主。「其實勞工處有能力做，只是從來沒有主動做。在僱主眼中，職安健是無法比較，因此從來不會以提升職安健來吸引新僱員及挽留人才。最終，勞工職安健卻漸漸被看淡，勞工權益被剝削。」
劉德華在哪？
今年年初，程展緯在小巴車身登了廣告：「華仔，請問你收到嘉信處長轉交給你的信嗎？」，希望勞工處處長陳嘉信能邀請劉德華拍新廣告提倡社會關顧服務業，對前線員工表達合理的關懷。「2002年，華仔一句『今時今日咁嘅服務態度未夠㗎！』深入民心，是一個禮貌運動。但將廣告交托給旅遊發展局，變成用禮貌為資本家賺錢，久而久之發酵成『客人永遠是對的』，對前線員工成為重重壓力。」程展緯表示，既然2002年能做推行禮貌改善運動，為何政府在2018年故步自封，只向僱主派發小冊子改善勞工權益、在院校設展板教育市民關注職安健，難道僱主和市民會被小冊子和展板所感動去關注職場健康？勞工處員工已對工作失去熱誠，為做而做，並不是針對勞工改善方案，工作本質變得僵化，只是「扮工」而已。倒不如找劉德華拍廣告，改善勞工市場之外，亦能使勞工處重拾動力。
程展緯在Facebook開設群組，讓一班打工仔互相支持和監察公司，向無良僱主說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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